南门入,芳华驻:一个35岁人的交大寻根之旅


盛夏的晨光斜斜刺穿薄雾,将北京交通大学那座亚洲第一高的南门染成琥珀般的暗红。我立于门下,仰望这道凝聚百年气韵的巍峨脊梁——迈入此门,便与这座以铁轨为血脉的学府共呼吸了。

机械工程楼大厅里,应尚才先生的铜像肃立。这位1933年主持设计中国第一台大马力蒸汽机车KF1的机械工程专家,目光沉静如深潭。2019年,机电学院87级校友筹资铸就此像,黄泰岩书记揭幕时所言如钟声回荡:他诠释了技术救国、爱路报国的家国情怀与敢为人先、知行合一的科学精神。指尖抚过铜像基座冰凉的花岗岩,35岁的我蓦然惊醒——应尚才完成KF1设计时,也不过这般年纪。烽火硝烟中,他以车轮为矛,在铁轨上刻下民族自强的宣言。

楼外树影婆娑,一辆C2型蒸汽机车静卧如史书。这是86级校友张仁增从山东矿厂寻回的机械美人,如今已成网红打卡地。这位曾靠助学金读书的农村学子,创业后化身铁路校友撑伞人,设立仁德基金资助五百寒门学子。他的一句因为自己淋过雨,所以想为学弟学妹们撑把伞,让捐赠机车的浪漫传奇浸透泥土的温厚。铁铸的车轮与年轻学子自拍的手机屏幕在此叠印——工业史诗与青春叙事,在机械的冰冷中融入了人性的温度。

沿银杏大道北行,思源楼砖墙上饮水思源,爱国荣校的校训在日光下流淌金光。其北侧国槐如盖,荫蔽着仅刻知行二字的石碑——全国高校最简校训在此洗练如剑。向右望去,世纪钟的指针划过百年校史,黄铜钟摆如同时光的心脏在搏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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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佑会堂前,詹天佑雕像目送行人匆匆。明湖的碧波倒映着茅以升题写的爱知亭,夏荷轻摇,恍若先生未褪的墨痕。图书馆前另一尊茅以升捧书像,与翻书学子构成穿越时空的对话。此刻我忽悟:校园雕塑不是凝固的纪念,而是精神川流中的航标——詹天佑的坚毅、茅以升的睿智、应尚才的求索,在混凝土与青铜中持续注入生命的动能。

 

芳华园绿意沁心,周恩来总理的寄语碑上愿相会于中华腾飞世界时如星火灼灼。树影间蓦然闪现冬奥冰丝带的流线幻影——那是建筑学院郑方教授以奥运场馆续写的现代匠心。从水立方到雄安校区规划,他将科技与人文织入钢铁经纬。正如崔恺院士所言,他让技术创新成为中国建筑创新的长久动力,在冰雪赛场上延展了交大人知行合一的基因谱系。

日影西斜时,我驻足芳华园。35岁的人生半程,恰如世纪钟摆悬停的刹那。应尚才在战火中铺就铁路命脉,张仁增用机车零件拼接文化记忆,郑方以冰丝带编织未来图景——不同时代的交大人,以工程智慧回应时代叩问。他们的雕塑静立校园,恰似精神坐标的等高线:技术当为文明铺轨,学术须向人间扎根。

离校时再望南门,那亚洲第一高的拱顶已成剪影。忽然懂得:所谓地标从非砖石的高度,而是一代代人以生命刻度的精神海拔。带着知行碑的烙印,我走向门外车水马龙——肩上已落满交大星空的星尘,足下自有铁轨延伸的方向。

 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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